2014年春天，多地频受雾霾困扰的时候，一家名为“凯美特气”的上市公司股价大涨。受益于“治理雾霾”的“卖点”，公司由化工股摇身变为最受资本热捧的“治霾概念股”之一，股价一路狂飙突进。

　　3月20日，凯美特气公告了《“清洁城市”发展战略合作协议》，称公司将总揽迁安市当地的钢铁、化工尾气治理。次日，股价大涨4.2%。今年以来，该股累计涨幅已达65%。3月28日，迁安市环保局办公室主任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称，目前迁安市并不存在“清洁城市”这一计划。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凯美特气公告的上述内容并不具有雾霾治理的能力，公司声称的“尾气回收”存在诸多疑点。

　　1 “治霾”概念助推股价上涨

　　凭借“雾霾治理第一股”的概念，凯美特气股价大涨。

　　3月20日晚间，凯美特气公告称，与河北省迁安市、中科院唐山科学发展研究院三方在北京签订了《“清洁城市”发展战略合作协议》，凯美特气将总揽迁安市当地的钢铁、化工尾气治理。3月21日，凯美特气上涨4.2%，领先于同一板块的其他化工企业。

　　公告发布后，关于凯美特气进军京津冀，治理雾霾的消息在市场兴起，多家媒体给凯美特气冠以“雾霾治理第一股”称号。兴业证的研究报告称，凯美特气“走进京津冀，谋划大格局”，“治理雾霾”；有券商分析师将凯美特气的“治霾概念”称为“令人尖叫的亮点”。

　　记者查阅公开资料发现，凯美特气最初的“环保概念”发端于2013年5月2日关于工业尾气项目的公告。公司在公告中称，为“大力发展循环经济，促进节能减排”，公司拟投资2亿元建设工业尾气利用项目。在机构和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公告当月凯美特气股价迎来了火箭式飞升，整月阶段性涨幅达50%。

　　据记者粗略统计，从2013年5月到2014年2月，凯美特气共收获5次涨停；进入2014年，凯美特气股价更呈显著上扬之势，从1月初15元的水平攀升至近期接近22元水平，其间股价最高曾接近26元。

　　《“清洁城市”发展战略合作协议》公布之后，为凯美特气的股价再添一把火。截至4月8日收盘，公司股价收于21.99元。粗略计算，今年以来凯美特气股价涨幅达65%。

　　在券商报告及分析师的推波助澜下，凯美特气从一个自上市后就一直默默无闻的化工股摇身变为环保明星股，再一跃成为当红“治霾概念股”。

　　从公司过往公告中可以发现，凯美特气从未曾否认过公司“治霾概念股”的身份，公司官网上挂着券商捧其为“治霾概念股”的分析报告。

　　凯美特气董秘张伟3月27日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称：“凯美特气的迁安‘清洁城市’计划，是参与当地的雾霾治理。”

　　2 “清洁城市”计划遭否认

　　作为“清洁城市”计划的牵头单位，迁安市环保局办公室主任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否认了该计划的存在。

　　凯美特气公布的《“清洁城市”发展战略合作协议》显示，成立“清洁城市”领导小组，小组由迁安市政府领导、凯美特气领导和中科院唐山科学发展研究院(含科技部技术推广中心)领导组成，迁安市政府环保局作为牵头单位，负责合作事宜的落实和日常沟通联系，研究解决合作中的实际问题。

　　3月28日，迁安市环保局办公室李姓主任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称：“目前环保局不知道有该合作，也没有接到具体的工作任务。”他还表示，目前迁安并不存在“清洁城市”这一计划。

　　迁安发展改革局和市政府办公室相关工作人员，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亦表示，“没听说过《‘清洁城市’发展战略合作协议》，也没有关于‘清洁城市’具体的文件。”

　　对此，张伟回应称，4月份公司会去迁安市，“和当地部门做进一步衔接”。他还告诉记者，这次合作是中科院唐山发展研究院主动联系凯美特气的。

　　《“清洁城市”发展合作协议》中，这所并不致力于工业尾气研究的研究院称：优先为迁安市工业尾气综合高效利用提供国内外最先进、实用、适用技术，为凯美特气技术普及应用和实现技术标准化提供支持。

　　协议还称，该研究院“为迁安市、凯美特气及唐山科学发展研究院共同设立的工业尾气综合高效利用科研项目立项和科技奖申请提供服务和支持；根据对迁安市工业尾气综合高效利用贡献的大小，三方共享国家及各级政府给予的奖励。”

　　2013年11月，《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科技工程实施方案》发布，按照方案要求，设立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科技工程专项资金。

　　根据2014年2月出台的《2014年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科技工程专项资金项目申报指南》(下文简称《指南》)的规定，河北省2014年专项资金重点支持的项目中，包括钢铁行业燃煤锅炉和工业窑炉产生的烟气污染。

　　不过，该指南对于申报条件有着明确规定：“申报单位为河北省域内企业、高校、研究机构。鼓励产学研合作，优先支持围绕我省大气污染治理重大科技需求而组织谋划的多单位、多专业联合的项目。”

　　4月4日，记者致电“中科院唐山发展研究院”，该院办公室工作人员称，对与凯美特气合作的具体情况不清楚，拒绝接受进一步采访。

　　3 主营业务与治霾无关

　　凯美特气主营业务是二氧化碳的生产、销售，和治理雾霾并没有关联。

　　凯美特气官网称，主要从事干冰、食品添加剂液体二氧化碳及其他工业气体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业务。其主要是和上游公司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壳牌公司等合作，回收石油化工厂的工业尾气，用以生产干冰、甲烷和一氧化碳和食品级二氧化碳。该公司食品级液体二氧化碳年产能为41万吨。

　　从凯美特气公开资料可以看出，凯美特气主要回收的是石油化工尾气中的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

　　“二氧化碳在我国只算是温室气体，不被认为是大气污染物。”工信部设立的钢铁行业烧结烟气脱硫工艺技术评估专家库成员杨晓东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称：“一氧化碳在钢厂中，也是作为可燃气体再次利用的，并不存在排放至大气的现象。”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岳欣称：“目前对雾霾影响最大的是细颗粒物，就是我们常说的PM2.5，这是造成雾霾天气的主要污染物。”

　　由国务院发布的《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对雾霾的治理方法，提出“脱硫、脱硝、除尘”，以及严格实施污染物排放总量控制。

　　凯美特气2013年半年报显示，该公司拥有多项与二氧化碳等产品生产经营相关的核心技术，主要包括二氧化碳动态减压提纯工艺、低温容器复合材料保冷工艺、食品级二氧化碳产品。在公司公开资料中，记者未找到公司具有“脱硫、脱硝”等治霾专业技术的内容。

　　在投资者互动平台上，面对“公司是否有除尘和脱硫技术，会用到迁安项目吗？”的问题，凯美特气未予回复。

 　4 钢厂称能内部消化尾气

　　迁安项目主要是收集迁安钢铁工业尾气，但一般钢厂能内部消化这些尾气。

　　凯美特气签订的《“清洁城市”发展战略合作协议》称，凯美特气的迁安项目，主要是收集迁安的钢铁、化工工业尾气。

　　在凯美特气的投资者互动平台上，凯美特气回答关于在迁安要收集的工业尾气种类时称：“公司在迁安的项目中主要针对焦炉、高炉、转炉尾气实施全额回收。”“公司可以付出热值成本回收尾气，分离成高附加值产品后卖出。”

　　资料显示，公司所称的“焦炉煤气”、“高炉煤气”及“转炉煤气”，一般被统称为钢铁厂的副产煤气。

　　杨晓东告诉新京报记者，现在的钢厂对于这些副产煤气都已经有成熟的回收技术，会被作为燃料完全回收。

　　唐山首钢京唐西山焦化有限责任公司生产技术部系统工程师彭军山对新京报记者表示，一般来说，较大的钢铁企业，自己配有焦化厂，生产出来的焦炉煤气，通过管道回收存储后，直接就当做燃料，和高炉煤气、转炉煤气一起，内部消化了，不存在让第三方收集再处理的情况。

　　彭军山介绍，河北省首钢迁安钢铁有限责任公司的焦炉煤气，都是钢厂回收再利用。

　　河北钢铁集团燕山有限公司，是迁安市四大钢铁厂之一，该公司生产技术部工作人员亦表示，该厂的高炉煤气、转炉煤气，都完全回收内部利用，“高炉煤气自己厂里都不够用。”该工作人员介绍，据他了解，目前迁安市钢铁厂的副产煤气，都是钢厂自己内部利用了。

　　迁安中化煤化工有限责任公司是迁安最大的焦化厂之一，是开滦精煤股份有限公司、河北省首钢迁安钢铁有限公司与迁安市政府合作建立的重点煤化工项目。据河北省焦化行业协会网站信息，该厂的焦炉煤气按照市场价格供给河北省首钢迁安钢铁有限公司。

　　“经过几十上百年的发展，钢铁厂里可燃气体的回收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引入第三方企业来做。”杨晓东说。

　　那么，凯美特气声称要回收的这些副产煤气从何而来呢？凯美特气董秘张伟称，钢厂对这些尾气没有完全利用，他们公司回收利用会更好。

　　5 氢能源汽车推广项目存疑

　　“副产煤气”的疑惑远不止尾气来源，公司宣传的氢能源汽车亦存疑点。

　　根据此前媒体报道，凯美特气董事长祝恩福曾在介绍迁安项目时表示，公司将钢厂焦炉尾气中的氢抽离出来，作为新能源汽车动能，迁安市政府还将配合公司在当地推广氢能汽车。

　　凯美特气董秘张伟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公司生产的氢气将作为氢能源汽车燃料，在迁安当地推广。

　　3月28日，记者就凯美特气关于“迁安市政府配合推广氢能源汽车”的描述向当地求证。迁安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人员和迁安市交通局工作人员均表示，目前该市并没有关于氢能源汽车的推广项目和计划。

　　记者调查发现，关于新能源汽车的“真相”与公司的描述差距甚远。

　　“氢能源动力汽车还仅仅处于研发之中。”致力于新能源汽车研究的北京交通大学电气工程学院院长姜久春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现阶段的新能源汽车主要是电池电动汽车和混合动力汽车。”

　　姜久春介绍，氢能源汽车研发现阶段受制于氢气的制备、存储、安全性以及加氢环节，因此，“根本没办法给出一个推广的时间表。”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数据显示，2012年中国新能源汽车占汽车销量的比例仅为0.06%。虽然大力推广，但目前新能源汽车的发展依旧缓慢，氢能源汽车在目前关于新能源汽车的推广中，更是难觅踪迹。

　　□新京报记者 朱星 张泉薇 北京报道

(原标题：凯美特气河北迁安治霾疑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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